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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山巔相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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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下的少女肌膚如雪,眼睛瑩亮,整個人神采奕奕,笑道:“我知道。”

吃過午飯,她沒有出去找貓順兒他們出山玩,一個人坐在桂樹上,思索該如何開口,絞盡腦汁,腦袋炸裂之時,她起身飄然落地,想到束止的書房中找些戲文來看,看看戲裏的女子都是如何表白心意的,翻了半天,戲文裏都是男子向女子表白心意,她頹然坐在束止平時做的太師椅上,手支著下巴,失神地望著菜園子裏的白菜豆角空心菜,像臨刑的犯人一樣惶惶不安,不知這般過了多久,看到院中不再有日光曬著那些嫩綠的白菜豆角空心菜更加惶恐,跑出屋外,拋出滅魂劍,如一只脫弓之箭瞬間不見了蹤影。

她飛得極快,穿過蒙蒙雲層,看到遠處隱在雲霧中錐形的山巔才放下心來,太陽還未落山,那人還未離開,一切還來得及。

玄歌猛然使出全身的靈力,貼身的衣物都濕了,額頭的汗珠滑到下巴,用衣袖擦幹,須臾已到了山巔之前,這時候西方的日落沈沈地向下,光線越來越暗,那夕陽溫柔的光卻落到兩個人的身上,那人一襲白衣,青絲如瀑,背對著她,而這白衣少女對面正是鄒屠,那雙墨色堅毅的雙眸深深地鎖住少女的臉,那種眼神,那種神情,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。

那一瞬間,全身冒著熱汗冷了,渾身冰冷。

她看著他們站在夕陽中,少年俊逸挺拔,少女亭亭玉立,微弱的光輝映著兩人,像書中說的神仙眷侶。

她在想,應該過去嗎?八年都沒有正經打過照面,現在過去以什麽身份,又要過去說什麽?可如果就這樣回去,白天裏她可以像人一樣活著,可到了晚上,如何能入眠?

她像一座千年石像,釘在那裏一動也動不了。

可是不能就這樣在這兒杵著,他們早晚會訴完衷情,早晚要告別,早晚也要再見......

可是自己就是動不了,她瘋狂地想著辦法,想起早晨打扮的時候,用一個白玉木棉花式樣的簪子插在發間,抽出簪子毫不手軟朝自己的手臂猛紮下去,呼出一口氣,才緩緩靠近東極之巔。

還有五步,東極之巔極為狹窄,只能站兩個人,如此也轉不開身,她踏不上去,那裏已經占滿了。

鄒屠看到他了,她以為他的眼睛裏會閃現一抹驚訝,亦或是久別重逢的欣喜,可那雙墨色的雙眸中,什麽也沒有,平淡的眼神就像望向日落那般。

少女也察覺到了什麽,側頭看向她。

兩人的神情極為相似,雖無言語,各自的眼神滿是驚嘆。

玄歌細細地打量這位女子,她不似東極山上的女子,舉手投足高貴優雅,一雙杏眼楚楚動人,薄唇小巧紅潤,膚白無瑕,像從畫中出來的仙女一樣。

她微微一笑,對鄒屠問道:“這是你朋友。”

鄒屠再次擡眼看她,面色淡然,“不認識。”

不認識?

這八年她沒有勇氣出現在他面前,他連兒時那段相遇也忘了。

你刻骨銘心的記憶對方未必會記得當時的只言片語,她活生生地人出現在他面前,原來是個陌生人。

那她怎麽開口說,自從第一次見你,你沒經過任何人同意就住進了我心裏。

若說陪他在東極之巔看了八年的日落,鄒屠或許更覺得她莫名其妙。

她讀過太多情詩,可沒有哪一句能讓她把滿心的深情傾吐個暢快,一句不認識,模糊了她的來路,更不留任何退路。

玄歌攥著雙手,渾身冷汗被寒風風幹,她忽然想起在妖洞問鄒屠的那些問題,他沒有未婚妻,沒有童養媳,如今身畔站著一位絕色的女子,那麽故事只是跟她預想的不太一樣。

蒼白的臉擡起,嫣然一笑,“我喜歡在這裏看日落,這一看就看了八年,今日被瑣事耽擱,來晚了。”

鳳淩璣見少女禦劍懸在空中,衣袂隨風飄蕩,氣質風華,容顏尤為清麗動人,這一笑,洪荒山河秀麗,亦黯然失色,便有心結識,問道:“在下鳳淩璣,敢問姑娘芳名?”

鄒屠垂下眼簾,神色在虛空中靜止,玄歌收回眼神,答道:“玄歌。”

話畢,再看鄒屠,或許說出名字能夠讓他想起什麽,竟沒有半點反應,此刻玄歌周身冰涼,心裏僅存的僥幸蕩然無存。

此刻,天色暗下來,山巔之上向下俯看,洪荒混沌,什麽也看不清,玄歌一時心神不穩,滅魂劍劍首突然向下偏移,她差點摔下去,眼前的兩人皆是一驚,身體晃了幾下,她回神極力穩,“來得太急,也沒趕上看一眼,就此告辭。”

鳳淩璣似有話未出口,玄歌轉身便沒了蹤影。

這是她第二次慶幸自己高超的禦劍之術,第一次是能上東極之巔和鄒屠看日落,而這次,禦劍之術能夠讓她幹脆地落荒而逃。

她習慣在青碧河畔落地,今日本不想在此,可就是鬼使神差停在此處,她是摔下來的,是自己心神無法集中還是腿軟的緣故也不清楚,反正摔下來也感覺不到哪裏疼。坐在地上,全身竟然沒有什麽力氣站起來。

遠遠地聽見貓順兒喊她,急忙用衣袖抹了一把臉,並沒有站起來。

她朝他看過去,只見少年一身墨衣,身材修長,灑脫俊逸,右手臂上立著一只滿身紅色羽毛的鳥。

他走過來,看她坐在地上,低著頭,一副頹然的樣子,哈哈大笑。

“你不會摔下來了吧!我說你經常禦劍出去,還以為禦劍之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,沒想到....嘖嘖!玄歌,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。哈哈!”

玄歌松了一口氣,扯著嘴角一笑,“是啊,總是這樣摔下來。”

貓順兒只看到她的側顏,難掩憔悴,甚至從細長的眼尾看,瑩亮的雙眸,有一閃而過的悲傷。

此刻看她坐在地上,縮著瘦弱的肩膀,忽然覺得,玄歌早已不是那個肉嘟嘟的小玄歌,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柔弱少女,剛才的話不知道她會不會介意。

心裏慚愧,低下身左手半抱著將她拉起來,這才看清她的臉。

這分明是哭過的。

他手撫上她的臉頰,眼睛淚痕點點,他用拇指擦了擦。

“你還是一樣啊,喜歡哭鼻子,不就是禦劍術嗎?你這般用心以後總有天練的爐火純青。”

玄歌噗嗤一笑,“這是你撿來的鳥?”

貓順兒笑的甚為得意,“如何?漂亮吧!這是畢方鳥,也會吐火哦!我看你不要練禦劍術了,這個長大了給你當坐騎,如何?”

玄歌笑著,手指撥弄幾下畢頭上的羽毛,那鳥立馬炸毛,對著玄歌哧哧亂叫。

“你看你看,她可不怎麽喜歡我,還是留著你自己用吧。”

貓順兒見狀,用手指點點它的頭,“小東西,怎麽這麽不禮貌。”

那畢方立刻安靜下來,“它倒是聽主人的話,想不到你還很會訓練靈寵,不像我。”玄歌想起自

己養的九嬰,好吃好喝伺候著,卻時刻想要逃跑。

“玄歌,你給她取個名字吧!”

“我?”

“對呀,第一次帶她回來就碰見你,說明你們有緣分。”

“哼!什麽緣分?分明是你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什麽好名字。”

貓順兒笑著,“是是是!勞煩玄歌大人賜個好聽的名字。”

她打量這只鳥火紅的羽毛,像日落之時,徘徊在夕陽周圍的紅霞燦雲,“它羽毛紅的鮮艷,翺翔

在浩瀚的天空,如一道燦爛的紅霞,叫她燦游吧。”

“燦游?燦游!好名字。”

......

回到家,她裝起所有心事,正如這麽多年來裝著一個名字一樣。

吃晚飯,沒有想象中少吃,反而比往常吃的多些。

午夜夢回,腦子裏全是鄒屠和那白衣少女站在東極之巔的樣子,這般想著,全身冰涼,雙手冒著冷汗。

月色好美,從樹梢到窗戶,一直鋪灑到自己的棉被上,所到之處皆發著銀光,安靜的夜,耳邊鬧鬧嚷嚷的全是心事。

她坐起身,搓著雙手,擡頭望出窗外,寒風一吹,一輪明月搖搖晃晃地在樹梢上顯得搖搖欲墜,她垂下眼簾,瞥見樹下似乎站著一個人,嚇了一跳。再擡眼看,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,第二眼再看的時候,她便知道是誰了。

這一夜,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,不如起來。

她像晨起一樣穿好衣服,本想扶著窗戶跳下去,手已經扶著窗欞的橫木,又木然地停下,最後安

靜地走出房間,站在他身後,她還從未見過舅舅如此落寞淒涼的背影。

音尋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到,並未轉身。

“舅舅,你怎麽了?”玄歌低啞的聲音,帶著疑惑問道。

音尋猛然轉過來,神色無常,月光下那雙常帶戲虐的雙眸很亮,斬釘截鐵道:“無事!”

玄歌一激靈,仿佛剛才那個落寞淒涼的背影是黑夜和月光聯手捏造出來的。

她沒有細想下去,反而松了一口氣。

“這個時辰怎麽不睡覺?跑出來做什麽?”

“我...我...我睡醒一覺,看見樹下一個人影兒,還以為..還以為...”

“以為什麽?”

“還以為有人潛入咱家呢?”玄歌胡亂地扯謊。

這次音尋無心深究下去,“玄歌,過了年你便十五歲了,正是逍遙自在的時光,珍惜生命,遠離紅塵。”

玄歌上前,舅舅的眼神一下子愁雲慘淡,最後一句話仿佛在說自己,這句話,這種眼神,有讀不盡的心事。

忽然情緒萬千,那山巔,那落日,那一對璧人。如鯁在懷,難以平靜。

此時,音尋幽幽來了一句。“東極山外有一個極美的世界,青山碧河,數不勝數,人間繁華,若是心性灑脫,也是極為有趣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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